这一幕让远处的那些耳目看得心情复杂,一方面感叹陛下知人善任,裴城显然具备站在晋王面前的勇气,而且这两人之间所谓的兄弟情压根就不存在。另一方面他们自然十分担心,局势如此紧张,万一闹出大事又怎么办?
裴越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裴城面上,望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和之色,冷声道:“你今日拦不住本王,虽然你应该在不远的地方布置了伏兵,但是你不应忘记,这些年本王在战场上见识过太多的阴谋诡计。”
话音未落,他身侧的冯毅便探手入怀,然后取出一枚烟火令,却没有立刻打开。
裴城定定地看着,他当然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也清楚那支击碎南周脊梁的背嵬营就在都中。
片刻过后,他迈步走向一旁,守备师将士随即让开去路。
裴越策马从他身边经过,两人形同陌路。
光德坊内,有一座规模不算很大的官衙,正门匾额上是刘贤御笔亲书的“銮仪卫”三个大字。
指挥使陈安站在门前长街中央,身后是百余名隶属銮仪卫的高手,望着远处不紧不慢行来的精锐铁骑,所有人如临大敌,眼中难免有忐忑不安的情绪。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銮仪卫众人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兵刃。
陈安心中惴惴不安,他不明白天子为何迟迟没有旨意,任由裴越带着那辆牛车穿街过巷。他更不理解裴越为何会找上銮仪卫,难道他已经发现那些刺客的身份?
几息之间,裴越来到陈安身前两丈之地,看了一眼左边銮仪卫的大门。
陈安当先行礼道:“参见晋王殿下,不知殿下亲自前来有何训示?”
裴越抬起左臂,陈安以及銮仪卫的高手登时紧张起来,然而这支骑兵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由数人将牛车上的四名刺客提下来,接着迫使他们跪在两方人马的中间。
陈安不解地道:“殿下这是何意?”
裴越双眼微眯,杀气盈盈:“陈指挥使不认得他们?”
陈安心中一紧,勉强维持面上的冷静,打量着这四名刺客的面容,摇头道:“下官听闻昨夜定国府遇袭,想来这些人就是昨夜的刺客,但是下官从未见过他们。”
“呵。”
裴越冷冷一笑,其实在这四人被拖下来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对面有些人面色大变。
毕竟所谓死士也不是凭空出现,他们基本都是当年莫蒿礼从銮仪卫中选出来的高手,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可终究有人认得他们。
裴越很清楚眼下虽然只有陈安站在自己面前,但光德坊内必然会有无数耳目,或许来自宫里,或许是都中各家府邸,每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双耳不会漏过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于是他提高语调,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四周:“本王再问你一遍,真不认得这些刺客?”
陈安背上冷汗阵阵,此刻只能强撑着说道:“回殿下,下官确实不认识,这些刺客与銮仪卫无关。”
“很好。”
裴越漠然点头,随即看向旁边的冯毅。
在或明或暗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三名王府亲卫迈步向前,尽皆抱着一柄大刀。
待他们行至那些刺客的身后,冯毅厉声道:“侯!”
大刀扬起,寒光凛冽。
陈安慌乱道:“殿下——”
冯毅毫不迟疑地发出命令:“杀!”
三柄大刀挟隐隐风雷声猛然劈下,血光冲天而起!
銮仪卫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陈安大惊失色,这一刻浑身战栗。
三颗人头骨碌碌滚到他的附近。
銮仪卫陡然出现一阵骚动,有人面露惧色,但也有人眼含愤怒。
陈安注意到对面的骑兵已经握紧长刀,不由得骇然朝后道:“噤声!”
裴越冷漠地看着这些人,缓缓道:“本王希望有些人能记住今日这三颗人头,倘若日后再有人图谋本王身边的人,不论是晋王府、广平侯府还是定国府,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三颗首级能够偿还。”
陈安无比艰难地说道:“殿下,此事真与銮仪卫无关。”
裴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所以本王给你留下一个活口,你可以让他死在銮仪卫的监牢里,这样就死无对证,再也查不出他们的来历。”
陈安连忙说道:“下官岂敢如此!”
裴越道:“很好,本王给你十日,如果届时没有一个完整清晰的答复,本王会再来找你,为定国府裴家讨一个公道。”
陈安已然大汗淋漓,垂首道:“谨遵殿下之令。”
裴越拨转马头,清冷的目光投向东北方向。
那里便是大梁的皇宫。
这一路他走得很慢,给了那些人足够反应的时间,但是除了高秋和裴城之外,并未出现真正够分量的人将他拦下,显然是希望暂时的隐忍能将这件事掩盖。
冯毅凑近低声道:“殿下,都中各处并无异动。”
裴越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