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道:“皇帝已经派人去拦阻,他不希望裴越将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在哀家看来,裴越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或许会将矛头指向宫中。”
范余思忖片刻,忽地双眼一亮道:“太后娘娘,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吴太后挑眉道:“何意?”
范余快速说道:“晋王在军中拥趸甚众,但是都中局势并非堪忧,无论禁军、京都守备师还是京军南营,这都是绝对忠心于天家的军队。其实他最大的仰仗是名望,是这些年出生入死赢得的人心,可如果这次他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将这件事归咎于太后娘娘身上,反而会引起剧烈的反弹。”
吴太后默然不语。
范余继续说道:“若晋王咄咄相逼,而天家只要保持足够的隐忍和克制,让世人看清楚这位权臣的真面目,民心向背犹未可知!”
吴太后的眉眼忽地舒展开来,淡然道:“此言有理。你现在立刻出宫,去看着裴越会做出何种应对,速速报于哀家。”
范余振奋道:“臣遵旨!”
……
御书房中。
刘贤右手握着一卷古籍,目光落在字句上,却许久不曾翻动书页。
内侍省少监侯玉迈着小碎步走进来,行礼道:“启奏陛下,晋王没有返回王府。”
刘贤面上浮现果不其然的神情,问道:“他带着那些刺客往皇宫而来?”
侯玉垂首答道:“据报,晋王并未直接往北城而来,他离开朱雀坊后,先是往东行至南北正街,然后才转向朝北。”
刘贤放下古籍摆手让侯玉退下,转头看着肃立御前的那位中年虎将,沉声道:“你有什么看法?”
其人便是禁军主帅、河间侯李訾,闻言不慌不忙地应道:“晋王毕竟是定国子弟裴家血脉,今日想必是要为裴家讨一个公道。只是在臣看来,晋王此举稍显不智。”
刘贤重复道:“不智?”
李訾道:“刺客夜袭定国府,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按照朝廷法度来办,晋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他昨夜压根不考虑洛执政的提议,现在又做出这般一意孤行的姿态,未免有目无君上之嫌。诚然,以晋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名望,便是陛下也会给予相当程度的尊重乃至于宽容。”
他稍稍停顿,目光炯炯:“然则圣人有言,天地君亲师,为臣之道岂可轻忽?”
刘贤若有所思,随后看向另一边那位年轻文臣,和蔼地问道:“吴卿家?”
礼部侍郎吴存仁拱手道:“陛下,臣赞同河间侯的看法。其实陛下对待晋王可谓宽仁温厚,既没有强行召其入宫压下这桩案子,又派数位大人前去温言相劝,晋王若执意叩阙未免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刘贤道:“晋王为大梁立下那么多功劳,朕体恤他的心情乃是理所当然。”
吴存仁恭敬地道:“陛下圣明。”
君臣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片刻之后,侯玉再度走进御书房,只是这一次略显脚步匆匆。
“启奏陛下,晋王他并未朝皇宫而来,反而去往西北面光德坊。”
刘贤怔住。
李訾和吴存仁神色微变,后者眉头紧皱道:“晋王这是要去銮仪卫衙门。”
光德坊距离皇城较远,而且坊内面积较小并无其他官衙,在开平帝让銮仪卫登上台面之后,衙门便设在此地。
李訾沉声道:“陛下,是否要臣前去?”
一旦禁军出动,恐怕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险峻。
刘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摇头否定李訾的提议,然后叹息道:“朕只是不明白,晋王究竟想做什么?”
殿内一片寂然,没有人能回答年轻的天子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