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便察觉到刘贤眉眼间的喜色,饶有兴致地问道:“皇帝因何这般喜悦?”
刘贤在长榻另一边坐下,感慨道:“母后,儿臣竟不知裴越有这等心胸和魄力。”
吴太后微笑问道:“哦?说来听听。”
刘贤便将御书房内的君臣对答详细复述,没有漏下任何一个细节。他委实没有想到困扰天家数十年的顽疾,居然有可能在自己手中解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可谓顾盼神飞满腹豪情,于是并未注意到吴太后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眼中亦无欣喜之色。
刘贤恍若未觉,笑道:“母后,只要能顺利将西府财权移交兵部,将来便很难出现逆贼王平章那样的军头,儿臣思来不禁心神激荡。”
吴太后淡淡道:“极是。”
刘贤终于发现太后的神情略显古怪,遂问道:“母后,莫非儿臣的处置有不妥之处?”
吴太后沉默片刻,缓缓道:“皇帝,哀家有一事不解。”
刘贤恭敬地道:“请母后示下。”
吴太后字斟句酌地道:“为何你要拒绝卫国公的提议,不让他来首倡此事?”
刘贤不解地道:“母后,裴越出面必然会触怒军中的那些实权武勋,这对他的负面影响很大。他这样做可谓赤胆忠心,儿臣又怎能置身事外?再者,儿臣觉得此事通过明发圣旨来解决,可以避免人心动荡不安。先皇在世时曾经教导儿臣,天子行事理应光明正大,如此才能令天下人信服。”
吴太后轻叹道:“这话确有道理,可是你不要忘记,你不是先皇,至少在眼下还不具备他的威望。”
刘贤楞了楞,轻声道:“母后,儿臣明白您的担忧,也知道您是为儿臣着想。可是如果儿臣永远都站在您和满朝文武的后面,又如何能让大梁子民相信,儿臣会成为有为之君?堂堂大梁天子,难道连站在台面上的勇气都没有?”
吴太后怔怔地望着目光坚毅的刘贤,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一刻她的心情无比复杂,既因为皇帝的成熟与果敢渐渐有了开平帝的一抹影子,又始终带着不符合君王之道的赤子之心。
然而年轻的皇帝并不知道,权欲足以吞噬一个人的内心。
无论那个人是王平章还是裴越。
吴太后心中轻叹,岔开话题道:“哀家本不愿干涉你的后宫诸事,不过听闻你近来去明德殿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些冷落皇后那孩子。贤儿,皇后乃是六宫之主,你不能过于冷淡,更何况对于天家而言开枝散叶方为大事。”
刘贤略显尴尬,在这个问题上却又不好辩解,只能垂首道:“儿臣明白。”
吴太后想了想,说道:“哀家有几件玩器赏给皇后,你且一并带去。”
刘贤便起身应道:“是,母后。”
几名宫女捧着匣子随刘贤离开景仁宫,吴太后沉思良久,转头望向那名女史说道:“告诉范余,尽快做好妥当安排。待西境战事大局已定,他便可以对定国府动手了。”
“奴婢遵旨。”
“还有,此事不要让皇帝知晓。”
“是,太后。”
“下去罢。”
吴太后微闭双眼,姣好的面容上泛起几分疲惫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