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猎猎,迎风招展。
贝苕江西北面的广袤平原上,西吴北路军徐徐前行。
镇东大将军谢林望着不远处被梁国废弃的溪山寨,目光愈发冷峻。周遭的亲兵和军务襄赞们很清楚主将心绪低沉的原因,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对于谢林而言,旧地重游绝非美好的回忆。
两年前就在此处,他亲自领军与唐攸之麾下的长弓大营对峙,原本兵力占据优势而且胜势逐渐显露,但是裴越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让北线十座军寨的守军放弃驻地,从三个方向插入战场,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那场溃败无时无刻不在啃噬谢林的内心。
如果他能提前让锐金营咬死裴越率领的藏锋卫,或者放弃都统院拟定的作战方略,集中优势骑兵力量进行大规模迂回机动,而不是选择与唐攸之在溪山寨附近决战,那一战他未必会输。哪怕是在最后的决战关头,如果他可以不瞻前顾后过于谨慎,从一开始便全力攻击长弓大营的本阵,也有可能在裴越调动的援军到来之前取得胜利。
只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无论谢林内心如何煎熬,他在军中的威望都已受到极大的打击,在朝中的地位更是几乎跌落谷底。正常而言,这样一场大败必然需要主帅负责,罢官去职甚至问斩都不算过分,但宣武帝没有这样做,仅仅是对谢林降职留用而已。
他感念皇帝陛下的恩典,同时也将所有的悔恨深藏心底,两年来夜以继日操练兵卒,自然是希望能够在战场上洗刷自己的耻辱。
三日后,大军在贝苕江西岸停下前进的步伐。
“大将军,西岸的梁军游骑已经肃清,其实他们并未布置太多的游骑,与我军的距离也比较远。如今除了靠近虎城的固原寨之外,梁军在贝苕江西面已无守御之卒。我军渡江之后,往东前行百余里便可抵达梁国长弓大营。”
临时营帐内,一名武将朗声禀报。
帐内有二十余人,除了领兵的万夫长之外,余者皆是谢林的亲信和军务襄赞。
梁国主动裁撤北线的十余座军寨,仅仅保留固原寨遮蔽虎城侧翼,这的确令谢林意想不到。如今梁国在北线只有长弓大营驻防,只要攻破此处,那么己方大军便可以长驱直入,纵横于对方腹心之地。
然而……梁国君臣会意识不到这一点?
谢林肃然地望着帐内的简易沙盘,沉声道:“继续。”
武将颔首应道:“是。如今我军骑兵三万,步卒五万,梁国长弓大营守军约四万,其中有将近四成的新兵。梁国西军总兵力约二十二万有余,目前定西大营、虎城和金水大营等地守军都处在我军的重压之下,没有机会调集兵力驰援北线。敌方可以动用的援兵仅限于灵州三卫厢军,虽然这些厢军是当初梁国西军的老卒,但是他们需要维持境内各地的安定,还要支援南线战场,因此最多只能有一卫厢军支援长弓大营。”
他顿了一顿,略显振奋地道:“最关键的是,长弓大营和灵州厢军皆是步卒,他们没有骑兵。”
谢林看了一眼身前众将,从他们眼中望见锐利的战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骑兵万夫长萧乾山激动地道:“大将军,眼下梁国援兵未至,边境防线捉襟见肘,正是长弓大营最空虚的时刻。末将建议,以最快的速度渡江然后强攻长弓大营,同时让骑兵越过此地吃掉对方可能派来的援兵。”
另一名万夫长左效立刻补充道:“届时长弓大营便会成为孤军,我军可以全力夹攻,至多只需要十日便可全歼敌军。”
帐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