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继续说道:“出京都往西至边关,途径蕲州、邓州和灵州,足有两千余里路程。抵达灵州之前,这一千余里的路途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不过小婿已经派人前出打探,每搁六十里都会有一处岗哨。”
他似有些躁郁之意,遂起身踱步,边走边说道:“如今祥云号灵州分号眼线众多,至少在灵州境内,任何异动都会察觉。小婿会派人通知王勇和杨虎,让他们放下手中事情,全力打探灵州及边关的动向,第一时间告知岳丈。”
“灵州刺史唐攸之,他是小婿的忘年交,麾下亦有三卫精锐将士。假如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军队袭击钦差仪仗,灵州厢军足可保障岳丈的安全。至于如今的西境边军,虎城主帅齐云侯尹伟、金水大营主帅南雄侯赵贤、新任定西大营主帅江阴侯吴高与长弓大营主帅怀远侯曹静,这四人应该都是先帝给新君留下的人手……”
他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妥,岳丈此行最好还是带着背嵬营。有这一千骑兵随行,无论是太后想要为先帝报仇,还是朝中野心之辈借刀杀人,岳丈的安全都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他们动用数万军队围剿。”
“越哥儿,坐。”
谷梁指着对面的交椅,面上浮现温和的笑意。
裴越微微一怔,坐下之后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谷梁微笑问道:“越哥儿,吴太后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裴越默然回想往事,当初宫里的那顿家宴,以及自己在选择支持大皇子之后的所见所闻,缓缓道:“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擅于审时度势,而且认得清大局。平心而论,后宫妇人有那等眼界委实不易。”
“身居高位犹未被权势冲昏头脑,你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谷梁赞许地点点头,又道:“既然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皇帝又有纯孝之心对太后无所不从,那么你觉得她会冒着逼你掀桌子的风险,来对付我这个将要辞官之人?”
裴越沉默片刻,苦笑道:“岳丈,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的吴贵妃要仰仗陛下的偏宠和我的支持,刘贤才能顺利成为储君。如今她是至尊至贵的皇太后,生杀大权操于手中,又岂会事事如当初那般谨小慎微?另外,丧夫之痛短期可以压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难免会噬心。”
谷梁平静地说道:“你我皆知太后在查刘保,但她找不到任何证据,顶多只是猜测而已。我与刘保的关联建立在他入宫之初,不仅绕了很多道弯子,在开平三年我担任成京行营节制时便已切断联系。而且他并不知道请先帝去南薰殿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也不知此事幕后是我发出命令。换而言之,就算太后真有办法让刘保开口,也牵连不到我身上。”
他微微垂下眼帘,幽幽道:“不然刘保怎能活到现在。”
开平三年……
裴越默默念着这几个字,迟疑道:“可是对于吴太后而言,她并不需要确凿的证据。目前已经知晓的参与者,陈皇后、王平章与沈大人,皆是已经走到顶端的大人物,也只有这些人联合起来才能对先帝造成威胁。如果能将刘保与这些人联系起来,两边死无对证,倒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刘保活着便是一个破绽,难免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等等,岳丈,你是故意留着刘保的性命?”
谷梁望着裴越脸上惊诧的神色,笑问道:“为何这样问?”
裴越将刺驾案的细节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声音微微发颤道:“岳丈,你为何要这样做?”
谷梁依旧平静沉稳,摇头道:“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打算自寻死路,更不可能牵连家眷,连累谷家历代先祖蒙上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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