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张德?”
“回侯爷的话,小人就是张德。”
“何方人氏?”
“小人是化州归德府渔阳县刘家庄人。”
“原先在北山兵站当差?”
“是,侯爷。小人四年前从军,操练半年之后被安排到北山兵站,然后一直没有换过地方。”
“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
九里关内的临时节堂中,小卒张德分外局促地坐在最下首。他身上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裳,脸上的伤势也由郎中做过处理,与两天前逃到关内时的凄惨模样截然不同。
即便已经逃脱蛮人的控制,他说话时的语调仍旧带着颤音,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的情绪。因为堂内除了他之外,还坐着两排气势煊赫目光锐利的武将,至于那位年轻但又不怒自威的中山侯,张德压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裴越看着他坐立难安的模样,稍稍放缓语气道:“不必紧张,从头说起。”
“是,侯爷。”
或许是感受到裴越温和的态度,张德逐渐镇定下来,便从他们那支小队在河边遭遇蛮人、队正刘古和顾思安舍身为同袍创造撤退的机会讲起,而后一直说到他们被蛮兵追上、众人转身断后让陈丹一个人逃命。
因为是将近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张德的口才不佳,一路说下来难免磕磕绊绊,可这并不影响众人听清楚当时的状况。尤其是在说到那些同袍战死的境况时,张德已然眼中含泪,脸上的神情因为悲痛和愤怒略显狰狞。
“……刘大和老顾死的时候小人没有多看,因为蛮人追得很紧。当时我们想着总得活下来一个人,得让兵站和大营那边提前做好准备。陈丹为人机灵,平时也很谨慎,所以我们拼命挡住蛮人的追兵,让他逃了回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小人和杨定被蛮人首领打晕,等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荒原上。”
张德用力擦了擦眼角,勉强保持平静。
裴越脑海中浮现杨应箕古板冷肃的面庞,不禁轻叹一声问道:“杨定现在还活着吗?”
张德微微一窒,然后满面愧疚地道:“小人不知。”
众将神色各异,韦睿面无表情地问道:“张德,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张德沉重地说道:“蛮人抓了很多我们的人,有边境村镇的百姓,也有各处被打散的兵卒,至少有两三千人。他们只给我们极少的食物,尽量不让我们冻死饿死。小人和杨定商量过后,总觉得这样下去迟早是死,于是就暗中联系了部分人,在十多天前的深夜发动反抗,杀死几个蛮人之后就一路往南跑。”
韦睿冷静地推断道:“然后蛮人紧追不舍,包括杨定在内的人将食物留给你,他们被蛮人抓了回去,而你顺利逃了出来。”
张德面上浮现一抹不太自然的神情,点头道:“是的,将军。”
他出身卑微不假,却不是陈显达那样一根筋的性情,相反颇有几分小人物的敏感,从韦睿的神态和语气中察觉到对方意有所指,至少不是很信任他。
张德只能被动接受,一方面是对方并未挑明质疑,另一方面则是身份差距太大,虽说裴越让他坐着,他在堂内依旧没有主动开口的资格。
坐在韦睿对面的唐临汾开口问道:“蛮人将你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张德想了想答道:“回将军,小人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但是感觉蛮人对那里充满敬畏之心。那里位于九里关的东北方向,距离大概四百多里,气候不是特别寒冷。小人记得那里背靠山峰,北面是一片谷地。”
唐临汾又问道:“你是否还记得去那里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