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州,北境边陲之地。
在北山兵站这个封闭而又贫苦的地方,刘古算是资历最老的那一个,在十位队正之中历来说话声音最大,就连哨官齐壮繆都要敬他三分。虽然有传闻齐壮繆是宣化大营主帅哥舒意的亲信,但是在他还没有完全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之前,很难压制住刘古这样的老卒。
这支十人小队除了杨定之外,余者皆是刘古的老部下,时间最短的张德也跟了他两年之久。
晋升无门,前途黯淡,这大概是每一位北疆戍边将士必须面对的现实,所以他们只能学着苦中作乐。平时这些人对刘古并不会表现得刻意恭敬,因为在这样严酷又艰难的生存环境中,没有人能做到八面玲珑,但是涉及到正经事时,他们对这位大大咧咧的队正却充满信任和服从。
刘古能稳稳地当着队正,几任哨官都拿他没有办法,当然不是凭着嗓门大。
某种角度来说,他和远在京都的裴越有几分相似,既能吃苦也会照顾
所谓拼命我第一个上,撤退我最后一个走,大抵如是。
在他发出那声怒吼之后,其他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狂奔,杨定稍稍落后一些,不时回头望向小河对岸那群按兵不动的蛮人。
这时一只大手按在他的后背,猛地将他向前推去,杨定扭头便见刘古瞪着一双牛眼睛吼道:“发什么楞,赶紧逃命!”
杨定今年才十七岁,虽然年轻稚嫩,但他并非那种自以为是的狂妄性格,闻言加快脚步,朗声回道:“是!”
顾思安边跑边纳闷地吼道:“刘大,不对劲啊,那些蛮人怎么没有追上来?”
刘古也有些犯迷糊,只是双方人数悬殊太大,再者蛮人手中都拿着兵器,此刻显然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回首望去,只见那些魁梧的蛮人依旧站在密林外围,似乎根本没有追击的欲望。
“管不了那么多,先回兵站报信!”
刹那之间,刘古便下了决断,其他人自无不可。
小河距离兵站约莫八九里地,北山村就在兵站西南面不远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支十人小队大概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然而——
在他们前方又出现一群蛮人,数量在五六十人,彻底堵死他们的退路。
便在这时,小河对岸的蛮人迈步踏过冰封的河面,如一字长蛇从容前行,配合提前埋伏在南面的那些蛮人,将刘古等人围在中间。
“刘大,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勾搭了一个女蛮人,这些家伙才跟疯了一样找我们的麻烦。”张德撇撇嘴,一如既往地贫嘴着。
刘古笑骂道:“滚你娘的蛋,老子又不是你们这些雏儿,连娘们的衣服都没扒过。”
顾思安摇摇头道:“那可说不定,头儿兴起的时候可是连母羊都不放过。”
众人皆笑,杨定脸上也泛起笑意,只是心里却有些迷惑。
身边的同袍拿着微薄的饷银,日复一日地苦熬着,最令人绝望的是几乎看不到有转机的那一天。他们只能在凛冽如刀的朔风中积攒资历,用时间对抗命运,期望能在须发皆白的时候升成武将。即便只是最低等的哨官,也算有了一个官面上的身份,能给家人带去几分慰藉,能给子孙后代留下几分功劳。
像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将士,在遭遇将近三百名如荒原巨兽一般的蛮人后,他们为何还能表现得如此轻松?
杨定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