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要派出小股精兵清扫南朝边境上的军寨,让他们时刻体会到利刃悬首的感觉。”
裴越冷静的声音在将军府的议事堂内响起。
身为主人的保定伯蔡迁却坐在下首,但他脸上并无丝毫不忿之色,抬眼望着主位上胸有成竹的裴越,微笑道:“南周边军这段时间枕戈待旦,想必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其实除了西南和正南两个方向,我们还可以将目标对准东面的无为城。”
堂内还有十余员武将,除去谷节、李进和唐临汾这些人之外,有几位是镇南大营主帅巩城侯郭兴和昌平大营主帅普定侯陈桓特意派来的心腹。
郭兴资历深功劳又多,与谷梁的关系称得上生死之交,在南军五营主帅之中稳居首位,就连雄武侯蓝宇有王平章的支持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裴越此前让钱冰直接找上郭兴,自然是看中他的地位和威望,如今这位老将依旧在蒲圻城,负责将裴越的命令传达给北岸各路将帅。
普定侯陈桓今年三十九岁,眼下坐镇于汉阳城中。
他们之所以特地派心腹待在江陵城内,想要表达的含义其实并不复杂——即便陛下还没有明确裴越的职事,南军将士仍旧愿意听从裴越的命令。
唐临汾看了那几人一眼,随即跃跃欲试地说道:“侯爷,我们要不要攻打无为城?”
裴越淡然道:“倘若真能拿下无为、天长二城,南岸的重镇悉数落入我们手中,所谓的大江天堑便成了一片坦途。”
众人被他这句话挑惹得无比激动。
然而下一刻裴越便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尧山大营不动弹,无为城哪有那么容易拿下?之所以能够一举攻下汉阳,是因为南周宁国大营的兵力被方谢晓抽调一半,而且我们的动作足够迅速,对方根本来不及增派守军。”
李进不解地问道:“在之前战事焦灼的时候,尧山大营不是佯动施压配合我们?”
裴越平静地说道:“那个时候,太史台阁沈大人就在尧山大营之中。”
众人恍然,对裴越的能力愈发敬佩,同时意识到开平帝对他的器重,竟然连极少离京的沈默云都出现在南境,为他的谋划坐镇一方。
若非如此,以雄武侯蓝宇的桀骜不驯,恐怕裴越很难顺利地驱使他。
裴越沉吟道:“这一次打痛了南朝,求和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且我朝能够拿下足够多的好处,只不过大家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做好交战的准备。谈判不会太顺利,必要的时候还得继续打。”
众人纷纷应是。
裴越便命人取来地图,开始安排下一阶段的战略计划,这次他不需要藏着掖着,反而要将一切放在明面上,以此来逼迫南周君臣低头。
小半个时辰过后,裴越讲完自己的方略,众人努力消化着他的战术构想,尤其是郭兴和陈桓派来的那几位武将,唯恐漏过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向裴越请教每个细节。
便在这时,冯毅快步走进议事堂,躬身道:“启禀侯爷,传旨钦差入城了。”
堂中陡然一静。
从蔡迁到唐临汾,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现激动的神色。边军这一仗打得极其漂亮,光是斩获的首级就足够每个人的军职和爵位往上一个台阶,虽说朝廷不可能大肆加封,但是总归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赏赐,否则无法安定军心。
对于他们来说,保家卫国和加官进爵并不冲突,男儿在世除了胸中理想之外,谁不希望能够荫妻封子光耀门楣?
唯有一个人仍然保持着冷静,裴越看向同样满面振奋之色的冯毅,淡淡道:“摆香案接旨罢。”
片刻过后,传旨太监侯玉带着十名禁军走进议事堂。
开平帝最信任的内监都知有两人,即刘保和侯玉,前者年迈力衰,显然无法承受从京都到边境的长途奔袭。侯玉年过而立,又有一身武道修为,自然是南下传旨的最佳人选。
虽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侯玉的态度却显得极为谦卑,刚见面便向裴越行礼,脸上挂着几近于谄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