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北五百余里,南周承北大营。
总理军务大臣、镇国公方谢晓正在用饭,他的长子方云天和次子方云松在旁侍候。
方云天如今是陷阵营主将,统率五千大戟士,朝野上下公认年轻一辈武将中的佼佼者。方云松略逊一筹,乃是承北大营下辖的游骑定山营统领。两人各有所长,方云天在领兵打仗这件事上天赋异禀,方云松则精于武道,尤其是一手箭术堪称出神入化,百步之内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方谢晓的生活很简朴,午饭仅是两碗米饭,一盘肉再加上一盘青菜。
这样的伙食对于百姓来说很丰盛,可他毕竟是国公之尊,纵然是在军中也称得上节俭。
将碗中的米饭吃干净之后,他拿起方云天递来的帕子擦嘴,然后接过方云松端着的茶盏漱口,面色平静地问道:“老四还在京城?”
方云天答道:“是,父亲。”
方云松微微皱眉道:“父亲,陛下的态度很明确,用和亲之举换取边境几年的安定,然后趁势调整军中布局,做好挫败梁军南下的完全准备。儿子认为,这个时候不能任由四弟胡闹,如果真的杀了裴越,北梁皇帝岂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我们都不应该主动落人口实,更不能给北梁发动战事的借口。”
方谢晓不置可否,转头望着长子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方云天不慌不忙,沉吟道:“二弟的想法有道理,裴越不是不能杀,但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不过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想裴越死,或者说各方势力的真实态度究竟是什么?”
方谢晓颔首道:“继续。”
方云天淡然道:“北梁使团入境之时,我和徐侍郎负责前哨迎接,当时裴越给我的态度很清晰,他不会刻意在这边收敛性情,但也没有想过破坏联姻和亲。此前父亲说过,北梁内部也有很多问题,所以和亲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缓兵之计。”
方云松听得频频点头,他对于自己的兄长历来便极为敬佩,从来不会质疑他的看法。
方云天继续说道:“可是实情真的如此吗?北梁皇帝为何要派裴越南下?难道他不知道此人的仇家数不胜数,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事情变得非常麻烦?”
此言一出,就连方谢晓都不禁惊讶地看着他。
方云天沉静地说道:“和亲这件事很简单,无非是双方各取所需,暂时都希望能够维持一个表面和平的关系。可是当裴越答应南下那一刻起,他便踏入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方云松终于明白过来,缓缓道:“北面的人希望他死在我朝境内,这其中有人与他有私仇,有人只是想战事开启攫取军功。我朝内部也有人不希望看到和亲成功,最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杀死这位正使,彻底断绝一些人的念想。”…
他越想越觉得震惊,沉声道:“除非他一直乖乖待在四方馆里,身边始终有大量精锐士卒保护。”
方云天叹道:“我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坚持带着那支千人骑兵南下。”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不解地问道:“父亲,为何要让四弟掺和进杀裴之事?”
方谢晓起身往后走去,望着墙上悬挂着的那副巨型地图,颇感欣慰地说道:“虽说你们还没有看透这个局的全貌,但是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出乎为父的意料。如云天所言,当裴越启程南下之后,他便已经陷入一张大网里。”
他望着地图上天沧江南岸用红色符号标记的三座城池,悠悠道:“这不是一个人设的局,而是两国所有势力参与进来的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算,包括陛下和为父,裴越的生死只是一个信号而已。”
“信号?”方云天若有所思地复述着。
方谢晓微微点头,平静地说道:“云松,你即刻带着定山营前往此处,等待为父的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