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年轻官员垂首应道:“遵令。”
待他们离开之后,大堂内便显得十分冷清空阔。碧玉阁的大掌柜极有眼色,悄悄地带着侍女们退下,顺带将大门关上,方便两位贵人商谈。
韩公端抬手握着始终空空如也的酒盏,神色略显沉郁。
裴越见状便微笑着帮他斟了半杯酒,温声道:“大人勿忧,不过是一群将死之人罢了。”
韩公端轻叹道:“我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如今方知不过是自欺欺人,方才当真是想将这些蠢虫杀之而后快。倒是你年纪轻轻,这份养气功夫令我刮目相看,可见传闻多半不实。裴越,你觉得王锷等人会不会知错就改?”
裴越沉吟道:“多半不会。这些世家大族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王锷也做不到一言决之,就像置身于将要冲下悬崖的马车内,仅凭他个人的力量拉不住失控的骏马。当然,他自己未必想这么做,因为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
韩公端恍然道:“所以你是想分化他们?”
裴越叹道:“我当然希望王锷能够改弦更张,让他们掌控的粮商立刻抛售粮食,因为每拖一天都有可能饿死人。但我也知道这样的想法略显天真,所以今日这般作态,主要是给其他人看的。七大家并非铁板一块,王家太过出挑,我不信别人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韩公端沉思片刻,缓缓道:“言之有理。”
裴越道:“不仅是他们,钦州境内还有其他底蕴不深的粮商,他们只是畏于七大家的力量,而且未尝不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思。只要七大家内部生乱,亦或者真正转机的出现,这些人绝对会极其果断地开仓售粮,届时所谓的粮荒便会迎刃而解。”
韩公端知道他所说的转机是什么。
算算时间,这个年轻权贵应该是在自己还没有离京时就已经筹谋今日之局面。想起当时在开平帝面前,裴越怒发冲冠大义凛然的表情,纵然韩公端久历宦海,亦不禁涌现哭笑不得的情绪。
看着韩公端略显古怪的眼神,裴越立刻就明白过来,便打着哈哈说道:“来,韩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韩公端举起裴越倒上的酒盏,握在手中欲言又止,最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被晚辈戏耍的恼怒,反而神情郑重地说道:“这杯酒,我代表朝廷和钦州百姓敬你。”
两人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且说王锷等人回去之后,先是聚在一起密议小半个时辰,然后各自分别去拜访城内那些家门紧闭的粮商,至于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次日上午,王锷将要出门之时,忽地想起那位心思难测的中山侯,转头对身边的心腹低声问道:“裴越现在何处?”
心腹垂首答道:“回老爷,咱们的眼线方才回报说,中山侯清早带着一辆马车离开,似乎是去城外赏景。”
王锷登时一脸诧异,钦州粮荒如此严重,他还有这等闲情雅趣?
莫非他真的能弄到如山如海的粮食?
王锷不信,遂冷笑数声,出门继续做着敷衍他人的表面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