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范抬手打断他的话,黯然道:“不用宽慰我。如果我有你十分之一的能为,也不至于看不出南琴的秘密,无论最后我与她之间是怎样的结局,至少她不用死。这次如果没有你出手相助,我不仅救不了南琴,更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
裴越轻叹道:“兄弟之间不说这些。”
谷范的神情稍稍和缓一些,郑重地说道:“我会学习父亲,隐姓埋名从南军一个小卒做起。”
裴越此刻不知道自己该反对还是支持,其实谷范的人生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命运,家世和相貌那般优秀,还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道天赋,哪怕一辈子做个游侠儿都没有阻碍。可他的性情确实缺乏磨砺,从某些角度来说很像去西境之前的裴城。
如果想要磨砺的话,军中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见他沉默不语,谷范心知肚明,缓缓道:“我今年才二十岁,还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强大起来。我会在边境等着大军南下的那一天,我会亲手砍了方谢晓的脑袋。”
语气转为冷厉,他眼中也泛起幽深的光。
裴越长叹一声,抬手拍拍谷范的肩膀说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谷范心中一暖,轻声道:“这些天你辛苦了,明儿估计得去宫中回话,早些去休息罢,让我一个人陪着她说会话。”
“好。”
裴越望了一眼那具棺椁,心中思绪翻涌,转身缓步离去。
……
开平六年,二月二十四日。
按制,今日乃是常朝,应在两仪殿中举行,都中五品以上官员及各级御史参加。然而昨夜裴越回到中山侯府之后,大管家邓实禀报说宫中内监传话,让他翌日来承天殿参加朝会。
除了正旦大朝之外,每个月初一和十五这两天,承天殿内会举行大朝会,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无故必须参加,是为朔望大朝。
裴越此前只参加过一次临时举行的大朝,那是在三年前,开平三年十月二十九日。他在那场朝会上亲手将裴戎送进上林狱,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如今都中并无大事,捉拿南周细作应该还达不到那个程度,裴越想不清楚皇帝突然举行大朝的原因。
寅时初刻,裴越从林疏月丰腴温暖的怀中爬起来,然后在她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换上一身国侯朝服,吃完早餐之后领着数十亲兵前往皇城。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
卯时初刻,承天殿大门开启,文臣武勋们鱼贯而入,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半柱香后,皇帝仪仗驾临,开平帝坐上龙椅。
内监高呼宣号,群臣三呼万岁。
礼仪之后,一位面容清癯的文官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开平帝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颔首道:“说来。”
“臣要弹劾中山侯裴越,肆意殴打朝廷命官,目无法纪,横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