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章的心情似乎很好,毕竟从白日的朝会到现在,所有的步骤都按照他的谋划行进着。面对长孙的赞誉,他平静地说道:“陛下当年说过一句话,臣子若是不结党便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决心名留青史的清流孤臣,其二是暗藏图谋的不轨之徒。永宁元年那个流血夜之后,你祖父便不可能做第一种,更不愿成为陛下无法容忍的第二种,只能做第三种。你且说说,这第三种是什么人?”
王九玄沉思片刻,沉着应道:“明面上要结党,但是永远要保留别人看不见的底牌。”
王平章抬头望着他,赞许地说道:“我之所以不断提拔李柄中,并非因为他是当世俊杰,而是因为他有很多缺点。能力上他只能算中等,性情上有许多缺陷,欲望上他贪念深重,最重要的是他不够聪明。我将这样一个人当做接替的人选培养十多年,陛下会不会很放心?因为他知道,李柄中永远都做不到我这个程度,等我死了之后,陛下可以轻易找个机会废掉他。”
王九玄安静地听着。
王平章谆谆道:“我们这位陛下从小就展露出过人的谋算城府,登基之后更是将帝王心术玩弄到极致,时时刻刻不会忘记制衡之术。在他身边做事,伱不能表现得太完美,要懂得退让和藏拙,更要让他看得到你的缺陷,这样他才会放心用你。”
王九玄点头道:“孙儿明白。”
王平章微笑道:“你刚才说的很对,我们不能做沈默云那样的孤臣,因为他如今只有一个女儿,至于他那个已经过世的儿子,呵呵……不提也罢。无论是接下来你在宫中行走,还是将来面对更大的考验,你始终要记住一点,要让人看穿你的手段和心机,也要藏住真正的杀招。其中尺度如何把握,你自己要静心思量。”
王九玄冷静地思考着,然后问道:“祖父,孙儿要不要派人盯着李柄中,防止他将事情闹得太大?”
王平章摇摇头道:“不必,我想看看裴越真正的手段,也想看看谷梁对他的态度到底和当年那些事有没有关联。而且你要明白,在京都行事务必小心谨慎,哪怕是在府中,离开这间书房,你听到的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王九玄明悟道:“太史台阁?”
王平章郑重地说道:“不仅仅是太史台阁,陛下手里还有另外一支隐藏极深的人手,我暗中查了很多年依旧只有一些眉目,恐怕沈默云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李柄中那边,由着他去闹吧,不让他将事情闹大一些,很多事情便看不清楚。”
“是。”
王九玄恭敬地应道。
王平章看了一眼稳定的烛光,缓缓说道:“这次西境战事我没有让你参战,不是担心你在战场上遇到危险,而是不想太早让你木秀于林。如今有裴越在前面顶着,你也可以动一动了。等精简下来的西军补充进京都守备师之后,陛下应该会调你进禁军,也算是对我这次让步的补偿。”
王九玄微微凝眸,不苟言笑地说道:“孙儿谨遵祖父安排。”
王平章满意地看着他,颔首道:“去练功吧。”
很多人都只关注王九玄的家世,只在意王平章的权势,但是极少有人知道,王九玄当初在西境历练多年,更与王黎阳多次交手。
面对武道天赋仅仅弱于叶七一线的西吴顶尖高手,王九玄从未败过。
非不能胜,只是他想给自己留一块磨刀石,督促自己不断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