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前广场。
二百多人分成三排跪在高台下,每人身后都站着一名藏锋卫的将士,他们手中提着特意准备的砍头刀。经过刚才的混乱之后,这些死士已经变得非常狼狈,其实外表上的狼狈不算什么,此时他们的眼中已经出现慌乱的情绪。
这也是让陈希之极为警惕的变化。
历经横断山之战和旗山冲之战,她手中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不复曾经的强大。
陈轻尘留给她的财富十分庞大,可大多是金银财货和庄园地产,这些忠心的手下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重新培养出来。
裴越这一手不仅会让她再次损失二百多个手下,顺带挑起荥阳百姓对西吴人的憎恨,也会动摇她残存部属的军心。这些死士只是因为当年陈家的恩泽,才会听从她的话为陈轻尘复仇,如今面对这种千夫所指的境地,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本心。
今日早晨同王黎阳说的那些话,陈希之藏了一半心思。
不是今晚袭击的条件有多好,而是她已经被裴越逼到墙角不得不动手。
耳边传来高台上陈显达的声音:“今日为死去的灵州百姓复仇!为战死的军中同袍复仇!诸位,行刑!”
陈希之并未转身离去,而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人举起大刀,然后一颗又一颗首级被砍下,骨碌碌地滚落地面。身边的百姓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喝彩声,这声音在她听来自然无比刺耳,以她的机敏聪慧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错在刘铮、在王平章、在当年那些深受仁宗恩德却不敢站出来的懦夫们。
既然这大梁是他们要守护的对象,那么毁掉它有何不可?
无论是谁挡在她复仇的道路上,谁就该死。
哪怕是叶七。
广场上血腥气冲天而起,绝大多数人都显得十分激动,荥阳城太平数百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血流漂杵的大场面,而且杀的是和西吴人勾结的奸细败类,围观的百姓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随着陈显达走下高台,荥阳府衙的仆役们开始收拾广场上的尸首,百姓们久久不肯散去,依旧在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更有甚者当场就壮着胆子去找藏锋卫的将士,想要加入这支战功显赫的军队。
陈希之没有继续逗留,面色漠然地离开。
陈显达则一瘸一拐地走向府衙,进入正堂来到裴越身侧,朗声道:“爵爷,卑下幸不辱命!”
裴越抬头看向这员虎将,微笑道:“以后不要自称卑下了。”
“啊?”
陈显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裴越的表情似乎对自己很满意,可这话的意思怎么听不明白?
裴越温和地说道:“陛下命我筹建藏锋卫,如今我缺一个前军先锋统领,你有没有信心?”
一股热血轰上陈显达的脑门,霎时间欣喜若狂,单膝跪下道:“多谢爵爷厚爱,末将必当拼死报效!”
旁边坐着的赵显宏亦笑道:“恭喜爵爷得此虎将,恭喜陈统领高升!”
陈显达“嘿嘿”笑着,裴越赞许地道:“这是你应得的,不必如此激动。藏锋卫历来赏罚分明,只要你尽力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爵爷,您瞧好吧,末将肯定能干好先锋这个差事,杀得西吴人屁滚尿流!”陈显达虽然略显粗鄙,但这番话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假。
裴越摆摆手道:“好了,这些话不必多言,倒是让赵大人笑话。”
赵显宏连忙道:“岂敢,岂敢。”
裴越长身而起,临走之时忽然对赵显宏说道:“赵大人,今日一叙颇有益处,以后咱们大可以多亲近亲近,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赵显宏立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笑容可掬地说道:“下官求之不得,一切皆听爵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