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有些不满,沉吟道:“所谓君子,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裴城翻了个白眼,走到主位上坐下,招了招手,旁边站着的小厮很机灵地倒了茶捧过来。
他喝了一口热茶,打了个哈欠说道:“人家笑我这个做大哥的管不住你,让你在家里读书,却不跟我们去郊外赛马射箭,京都武道堂里也没有你的名字,说这是定国公府的耻辱。你说说,人家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不反思一下,还跟我讲大道理,这是什么猪脑子?我就问你,读书有个鸟用?”
裴云也不生气,只问道:“大哥,我记得你好像不吃萝卜?”
裴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面色不善地瞧过去。
裴云并不惧他,继续问道:“我都不曾强迫大哥吃萝卜,大哥为何要管我读书的事?你我之道,本就不同,又何必强求趋同?”
虽然裴城要比裴云年长近四岁,但是论口才,一百个他加起来也不是裴云的对手。
这两人争起来,门房里的管事们便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从裴城进来后,裴越便睁开了双眼,此时听着两人争论,面色虽如常,心中却有些惊讶。
裴城倒也罢了,真如他自己所说,属于标准的武夫胚子,热血上涌便不管不顾,什么话都敢说,了不起将来袭爵之后,在军中混一个虚位,一如他的父亲裴戎。
反倒是仅比裴越大两个多月的裴云,这小子有些不简单。
十三岁的年纪,竟然能说出“道不同”,要知道他也是嫡子,若是裴城有个什么意外,这定国公府的爵位就当仁不让是他的。但他选择了读书这条路,便算是堵死了自己袭爵的可能,因为无论是天家还是军方,都无法接受一个不修武道的读书人成为定国公府的掌舵人。
只是不知,他这份悟性是谁教出来的呢?
裴戎?酒色财气中厮混的武夫。
李氏?气量狭小性格偏执的妇人。
裴太君倒是有些可能,这位老太太在裴越看来,还是很有几分智慧的。
反正裴越不相信这位名义上的二哥是天生妖孽,十三岁的年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通达透彻,至于他自己,虽然这副身躯年纪只有十三岁,可实际上心理年龄早就过了而立之年。
裴城说不过裴云,动手更是不敢,怒火只能发泄到别处,斜睨了裴越一眼,斥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腿打断。”
李荣等人头垂得更低,倒不是替裴越担心,而是担心变成大少爷发泄怒火的目标。
至于裴云,见裴城不再打扰自己,便捧着书继续看起来。
裴越望着裴城阴鸷的表情,嘴微微一张:“呵呵。”
笑声很轻,但堂内很安静,所以落在裴城耳中便十分刺耳。
他语调冷厉地说道:“你笑什么?”
裴云忽地抬头,有些讶异地看了裴越一眼,心中只觉得这个三弟今日看起来竟然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坐在对面的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少年。
陌生的是,他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好大。
裴越扫过二人的面庞,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笑你喜欢吹牛,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要是敢在今天打断我的腿,那我才是真的服你。”
裴城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