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勒巫师同样皱了皱眉——仇薄灯的食量很小,至少相对习惯以锅为单位的图勒族人来,小得可怜。平时想要哄他多吃点,都是件十分艰巨的任务,真么一碗下,恐怕也不用吃什么了。
于是,他伸出手,制止哈桑亚自己倒酒的举动。
图勒巫师捏了捏仇薄灯的手腕,示意他喝一点就行,剩下的他。
仇薄灯轻松了不少,捧起满满一海碗的马『奶』酒,小心翼翼地凑上,抿了一口
假如东洲的世家子弟在里,要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守林人的榆条酒囊时日久远,虽然洗得干净,但旧得令人发指。别向来最挑剔的世家子弟了,就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不见得愿意喝里头倒出来的酒……至于东洲第一世家的小少爷……
当年不知多少献媚者,掏空心思寻来的瓷坛、玉坛、金樽盛的美酒,统统被他嫌弃地丢下月楼。
——他可是出了名的骄奢挑剔。
眼下居然不知道为何,连种旧酒囊的酒,都愿意喝了。
“不坏吧?”
守林人状似随意地问。
小少爷抬头,双手捧起沉重的银碗,回他大大口地灌了一口……浓郁圆润的『奶』香,发酵过的酸甜,同时在味蕾上绽放。酒有点烈,但不刺激,酒『液』滑过咽喉,躯干、四肢同时暖暖地烧了起来。
岂止味道不坏!简直就是棒极了!
小少爷毫不犹豫地对守林人出了慷慨的赞美。
守林人顿时心满意足:“乌云图她就最喜欢我手艺。整个部族,就有人酿的马『奶』酒比我还好,”着,他得意地晃了晃旧酒囊,“靠的全是我口祖传的酒皮囊,就摇出来的『奶』,发酵得最好,头那个新皮囊,全都比不上物什。”
仇薄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同他讨论起酒曲跟酒『液』的关系。
哈桑亚不懂中原的酒粬,就他讲马『奶』酒的制作法。
雪原温度低,酿酒不像中原那么容易。
要把新鲜的马『奶』装进皮囊里,使劲而搅拌,靠么来回转的热量来发酵。
“我们放牧的,要酿就也挺简单的,”哈桑亚脸上看不一丝生活在雪原的艰苦,他拍着肚腩,得意地向仇薄灯炫耀,“把『奶』直接装进酒囊里,挂在腰上,一揣就带出门,骑马来来回回,跑个几天。就自个酿成了……就是冰季有点不太便。”
“你可以试试造个滚桶,跟水车一样,踩着就能转……”小少爷双手捧着酒碗,认真建议。
一块切得大小合适的羊肉递他唇边。
他习惯『性』地张口,咬住。
“唔……”咽下羊肉,小少爷又补充了一句,“也可以造个发酵的蒸桶,不过味道可能不太一样。”
“你的个我试过……”
铜锅中的羊背子被捞了起来,摆在铜盘里。
图勒巫师屈膝坐在仇薄灯旁边,用一柄指宽的骨嵌贝短刀,切出一快快薄厚均匀的长条肉片,在盛放青白盐的石碟里,蘸一下,喂谈兴不低的小少爷。偶尔,低头,就着仇薄灯的碗,喝一口酒。
小少爷虽然在和守林人聊天,但也下意识,将酒碗捧高一点。
哈桑亚一开始还发现。
直伸手捞羊肉,一转头,看见颇为顺眼的中原少爷喝了口酒,紧接着图勒巫师就凑过,就着他刚喝的地,也喝了一口。
哈桑亚:“……”
他次『露』出了个被浆果酸的表情。
话,就是么聊不下的。
孤寡多年的守林人,儿只想赶紧地,把个家伙撵出自己的树洞,还他一个清净。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你可以进杜林古奥了。”哈桑亚。神树与圣湖的守护者,放下酒囊,对图勒巫师道,“神树认可你了。”
……杜林古奥?
神树认可?
仇薄灯诧异地看着图勒巫师——身为最强大的首巫、勃额、萨满,他竟然是直现在才得神树的认可?……隐约地,仇薄灯察觉了什么。
“恭喜。”
哈桑亚神情复杂,仿佛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图勒巫师对他的祝贺无动于衷,只半跪起身,低头仇薄灯擦拭手指。
“阿洛?”仇薄灯带着点询问。
图勒巫师抬眼看他,见他眼里的担忧,便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在等我。不用怕。”
“哦。”
仇薄灯稍微放下心。
哈桑亚站起来,展开手臂,喃喃念动古的经文。
金光充斥满树洞。
一圈圈经文,投映在深褐的木上,重重叠叠。
神木木心的树洞变得无比高挑,仿佛整个棵的主干被直接打通,向上一直延伸,延伸最顶处,一轮白月投映在树端。月光下照,图勒神像的脸庞圣洁而又悲悯。神像背,浮现出一扇巨大幽暗的门。
哈卫巴神树。
图勒赐予雪原的礼物。
在的木心,隐藏了一个名为“杜林古奥”的试炼,藏有一份雪原之神遗留下来的礼物。只是图勒部族,从未有谁通过。而最有可能成功的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首巫、勇士,却始终被神树拒绝在外。
——直今天。
……………………
神树的门缓缓合拢。
仇薄灯和守林人站在外边,看黑暗一点一点,吞年轻的巫师。他提着图贡长刀,走向传中的试炼。
眼见,熟悉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
“阿洛!”
仇薄灯忍不住喊了一声。
图勒巫师回头,杜林古奥之门合拢,昏暗中只剩下一抹极亮的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