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祭祀,山神与森林。
……原始时代,初民们在火灾过后,把纯洁的、素白的羔羊钉在粗糙的古树上。等到太阳下山之后,神秘的山神,森林的主人,就会从雾蒙蒙的血霞中走出,享用人们供以替罪的祭品。
指骨隔着布料,烙着皮肤,成了某种愤怒的、惩罚的印痕。
黄铜托底的绿松石纽扣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弹起来折射出闪烁的彩光。
……和逃跑那一夜也不一样,图勒巫师不跟他说话,也不抚弄他,只是凶狠地攫取,掠夺,侵占。冰冷的唇齿简直像什么野兽的牙刀,在一寸一寸地巡逻,一寸一寸地标记。甚至、甚至连毡毯都没有,直接被抵在门板上。
仇薄灯气得唇瓣哆嗦。
他好像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几次险境时,有力的怀抱;任由他发火的时候,安抚的低沉歌声;猛犸旁,罩下来的斗篷,最后的退让。
诸多种种,叫他有了种错觉,错以为自己依旧是被小心翼翼呵护的。
他在呵护中丧失了警惕。
结果,对方的怒气来得毫无道理。
真的毫无道理。
仇薄灯漂亮的黑瞳噙满泪水,耻辱席卷了他,是真真切切的耻辱,而不是羞愤什么的。
“你滚啊!滚啊!”他拗了起来。
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反抗的能力,死命地挣扎。秀丽的腕骨狠命从图勒巫师攥紧的虎口往外抽……他不通武学,毫无经验,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力,只是执拗的性子上来,就不管不顾地往外拽。
再这样下去他非脱臼不可。
禁锢住他腕骨的虎口松开,少年泛红的手腕抽了出来。
“啪”一声脆响。
——他结结实实地给了图勒巫师一记耳光。
抽得他自己的手掌掌心一片火辣辣的,连指尖都通红了。
指甲刮过早上金属图腾砸出的伤痕,将刚刚结痂的伤口刮得重新渗出血来。血迹在图勒巫师苍白得仿佛从未接受过光照的脸颊上,格外刺目。
“你滚啊!”
仇薄灯压着咽喉里一阵阵泛起的哽咽,死死攥住手指,攥得指腹被自己的指节烙得生疼。无缘无故、毫无道理……
“滚!”
他咆哮。
他发起火来时,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一吼,泪珠儿直接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仇薄灯胡乱一抹脸,素白的肌肤因接触冰冷的空气,已经暴起小小的颗粒,眼泪一沾上去,顿时更冷了。
他也不管,直接去推男人锢在身侧的胳膊。
去他的呢!!!
“……阿尔兰,阿尔兰。”
图勒巫师松开一只手臂,但没有让怀中的少年挣出去——在仇薄灯起身的时候,他直接将人压进了怀里,死死环住。
仇薄灯冷得直哆嗦,他却是热气腾腾的。
近乎粗暴的拥抱。
他像想用炙热的怀抱,将他倔强要离开的阿尔兰烫化掉似的,又紧,又用力。冷金属质感的眼眸视线定在木屋的门板上,侧印炉火,分明还是生气的。
可声音还是低沉了下来。
难懂的图勒语带着不甘心的退让与安抚。
但仇薄灯已经一点也不想再在他怀里待下去了——这个毫无道理的!不知廉耻的!粗鲁可恶的雪原蛮民巫师!!!
仇薄灯挣不开巫师以臂膀和手掌组成的枷锁,猛地抬头,朝他的咽喉咬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实在气狠了,爆发的力量不容小视,也或许是因为咽喉的确是人身上最致命的要害……些许铁锈般的甜腥,在仇薄灯的舌尖弥漫开。
他僵住了。
仇薄灯不知道冒犯攻击习武之人的要害,是件多么危险的事——他们经年搏杀形成的肌肉记忆,会在瞬间爆发。而他,一个娇气得一捏就要留印子的小少爷,则会在瞬间被捏碎脊骨。
……父亲失手杀死亲子,丈夫失手扼死妻子。
类似的惨剧,比比皆是。
然而,图勒巫师违背了这条定律。
图勒巫师被火光印得红铜的肌肉如猎豹般紧绷,凸起。
——他克制住了身为武士的本能反击。
图勒巫师任由仇薄灯咬着,只是死死箍着他的脊骨……阿尔兰,阿尔兰,他的阿尔兰,只能是他的。从里到外,一丝儿都不能给别人。许久,仇薄灯松开了口,他的喉结一起一伏。
小小的齿痕烙在上面。
“你到底想干嘛啊?”少年委屈地问他。